Chương 18
(六)
我关上灯走出卧室,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腿都没什么感觉。我坐在客厅里,客厅的地上散落着几个他挑的藤垫,我几乎是一头栽下来坐在地上,伸手摸到了茶几上的火机。
什么感觉?点上烟烫灭,再点再烫......我下意识地打着火点了枝烟,那温暖而绚烂的颜色那么美,明明灭灭地,像世界上所有可望不可及的温暖。我伸出手慢慢向它掐去,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响,我指尖感到一阵针扎般直刺神经的痛。
我的手有点发抖,捏住那根烟,再一次点着了它。这一次我直接把它按灭在手心里。我的手掌皮肤太粗,手掌有薄厚不一的茧。我想起他手心的那些疤痕,手不受控制地马上又点燃了那根烟,朝刚才的伤痕狠狠摁去。
借着外面的灯光,我看到自己手心形成了一个新鲜熟悉的疤痕。我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气,想着回去还要见孩子,慢慢地松开了手。我闭上眼强迫自己深呼吸了几下,寻找着自己身上相对隐秘的地方。我解开浴袍,低头看看自己胯间的刺青,面部不自觉地痛苦地抽搐了一下。
我是怎么想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觉得一枚纹身,一桌酒席,胡闹般拜了天地,以及一些挣扎无果的陈年往事,能弥补得了他这么多年所受的痛苦和屈辱。我哆嗦着手迅速点燃了烟,马上朝自己的小腹摁去,只听一个声音在我背后惶急道:"你在干嘛?"
我转过头,看见他赤身裸体地站在那儿。他看着我手中未灭的烟,惊道:"你要烫掉它?"
"不是......"我连忙在掌心里掐灭了烟,"你怎么没睡?"
他沉默了片刻,轻轻吸了吸鼻子道:"你......我,我那些事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
我心绪激烈,此刻只想一个人静一下,因此想都没想道:"我知道,你明早还要回去,先回去睡吧,啊。"
他站在原地,咬了咬唇道:"今天......今天是我们......我们,不一起吗?"
他那么认真。其实又算什么昭告天下,我们连酒席都办得那么隐秘,来的人全都知根知底,生怕一丝消息走漏。而他却永远那么满足那么当真,我真是心乱如麻,闭眼定了定神才道:"我抽根烟,马上回去睡。那么晚了......是我不好,不该缠着你说话的。"
"师哥。"他有些犹疑地叫了我一声,顿了顿才低声道,"你......你是不是嫌我了?"
"怎么会?!"我腾地一下被这一句话炸醒,不可置信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被别人碰过......我,是......就是,有人想过,但我真的没跟别人有过......"
"你说这个干什么,我怎么会这么想你?!"我站起来失控般冲他吼道。他立刻不出声了,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道,"烨子,我......你今晚说的,有些事,我想好好反省一下自己。你先去睡吧,我抽两根烟马上回去,好吗?"
他站在那儿看了我一会儿,没回卧室,却轻轻地向我走来。他走过来双臂环着我抱住,侧头亲我的脸,他赤裸的身体靠在我怀里,我几乎是瞬间就激动了。他轻柔地抱着我,抚着我的背,来回吻我,不知不觉地我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安,但又是一转瞬,我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狠狠地扯了一下。
他说:"我说了那些事,你心里不舒服吧?"
我的手臂僵住了:"不舒服......你这样,是因为你觉得我心里不舒服?"
"那个......我说的那些真的,都过去好多好多年了,现在想想真的没什么,谁都是这样过来的,比起别人我已经幸运太多了,而且......而且我也知道一开始你一直在帮我。师哥你......你别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今天是该高兴的日子,咱们......"
他说着手开始主动在我腰间摸索,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道:"烨子......你这算种安慰么?"
他挣了一下无果,靠着我的肩头无奈道:"我......我嘴太笨,说来说去就是那些话,但你这么难受,我......我只会这样......"
我闭上眼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回忆像黑色潮水般涌来,从一开始的吵架和好,到金马奖,再到后来的相处,甚至是这次重逢初见那晚的争吵,再到后来种种。我突然有点站不稳,觉得喉咙干得像被火燎过一样:"我......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你觉得我就需要这样,抱你亲你,甚至......是吗?"
他抿了抿唇,有些忐忑地低声道:"那个......我就是觉得,你发泄过了之后,会好些......"
"发泄?"我紧跟着重复了一遍,不自觉地钳住他双臂问,"以前我发脾气,就喜欢,在你这儿......发泄?"
"不是师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就是......"他结结巴巴地急忙解释着,最终憋出来一句,"我只是不知道能怎么办。"他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我......我没想装可怜......那个,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说到最后他垂低了眼睫不再看我。我无法否认他对我的诱惑力和安抚力,每次不管是高兴也好心疼也好无论怎样我都喜欢抱着他,我突然意识到潜意识里我确实把他当做一种安慰,无论是怀里柔韧的躯体,或深吻时他带着胡茬的唇边,甚至是他被进入时隐忍难耐的表情或高潮后那种深切的疲惫感,都能让我作为男人的一切欲望甚至虚荣得到满足。我忽然觉得手上生了刺,被烫到似的一下子放开了他,我在黑暗中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眉眼,他不解又茫然地看着我,手还悬在半空,想过来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我很想过去把他抱在怀里,狠狠地箍着揉进我身体里,但此时此刻,我的这个念头越强烈,心里就像被热油浇滚一样。我痛苦的时候他总是在我身边,无声地安慰和周全,细腻到我竟没有觉察。我理所当然地一次又一次地抱着他,跟他说我的种种顾虑,我的进退两难......但是他痛不欲生夜夜难寐的时候,我又在哪儿呢?
他看我久久没有回应,不禁有些颓然地垂下了手,转身回卧室随手抽了件衣服出来披上,开了客厅暗灯,坐在矮几上静静看着我。
"烨子。"我轻声叫他,声音有些嘶哑,"其实......你不是每次都想要的,对吗?就像今天,你已经有过两次了,你也很累了......你只是为了哄我......"我看向他,声音都有些发抖道,"有多少次?我有多少次......是在你不想的时候逼你做的?又有多少次......把你逼得很难堪?"我看着他,失魂般喃喃道,"烨子,烨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我有什么值得你爱的,值得你几乎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你的健康,尊严,家庭......几乎都被我毁了,就为了我这样的人,你......"
"师哥。"他无奈地轻声打断我道,"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他低头轻轻踢着地上的藤垫道:"师哥,你潜意识里老把我当成弱势的一方,觉得你应该照顾我哄着我,其实......其实我觉得这种事都是互相的。正常的两口子,性也是释放压力缓解焦虑的一种方式吧,你觉得愧疚,只是因为我也是男人......但是,就......正是因为我也是男人,才不希望你老因为这事儿而跟自己过不去。"他抬头看着我,认真道,"师哥,我这话不好听,但是我觉得,你别老觉得自己很强大。就像每次有什么灾害的时候,所有人都各种转发什么东西的,就是因为潜意识里,无法接受一个目睹伤痛却无能为力的自己——但事实就是这样,天灾人祸,人类渺小得如同蝼蚁,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更别说背负别人的悲欢。所以......既然今天我把这些都说了,咱就就此翻篇儿吧,我们相互成就,相互伤害,也相互安慰。计较这些是高中小女孩儿才干的事儿,你要是想保护我的尊严,就别再怜悯我。"
我深吸一口气,狠狠搓了搓脸,才发觉刚才真是陷在那种情绪里太深,才看什么都有点拧巴。我又调整了几下呼吸,苦笑着往他面前走了两步蹲下道:"对不起,本来是想喝点酒煽点情的,结果先把自己煽懵了......"
他笑了,故作幼稚地踢了踢我胫骨道:"新婚之夜竟然让我来哄你?还不快把朕抱回去洞房!"
我知道他在故意逗我开心,于是也就笑着站起身来,一把抱起他。他却毫不配合,恶作剧般四肢大开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手臂上。我笑着几步把他扔回床上,用被子把我们俩人裹在一起。我不带任何欲望地亲着他抱着他,两个人像两只吃饱喝足准备午睡的小兽般相互轻柔地磨蹭着。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吮吸着那上面被烟烫伤的伤口,另一只手顺着我的脊背抚摸那些过去的伤痕:"不要再多了......师哥,从今天开始,我们都别再为任何人伤害自己了,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心里一动,撑起半边身子道:"那你答应我,以后十一点前必须睡觉,不许玩游戏也不许上网。"我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专门问了你吃的那药的副作用,他们说褪黑素毕竟是激素,不是什么百益而无一害的神药,以后还是尽量别吃了,晚上实在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你小子别想蒙我啊,以后被我发现你晚睡,看我见了面怎么收拾你......"
他表情微妙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我们部落......"
"部落你大爷!"我拧着他耳朵道,"十点,以后每天十点我视频监督你关掉电脑上床躺着!你不俩手机吗?不待机时间长吗?开着!等我看见你睡了我那边再挂断!"
他十分绝望地盯着我看了三秒钟,一把抄起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脸道:"我他妈为什么要给自己挖这么一坑啊啊啊啊啊啊!!!!!!!!!!"
(七)
"所以你今天到底是发什么疯......" 我俩在爆发了一阵小规模枕头战后,他腿缠着我的腰,我手搂着他的肩,斜着双双躺在床上 "把过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挖出来,打算帮我写回忆录吗?"
我贪婪地轻轻揉捏着他的后背,沿着他的肩颈使劲地嗅着,低声笑道:"只有这样,我才终于觉得......你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
他无奈地喘息了一声,叹道:"你真是......你干脆把我栓你腰带上得了。"
"不对,陪伴并不等于拥有,就像安娜虽然可能每天都陪着你,但她永远不知道你二十三岁时的样子,能够完全占有你的过去和现在的,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我的手慢慢上移,一下一下地掐着他的后颈道,"所以我无法容忍......你生命中有完全把我隔绝在外的几年,是另一个女人陪你度过的,所以我现在要把它收复回来......连着十五年前的那些过往,我都想彻底掌握。"
他怀疑地眨了眨眼睛,不信任道:"虽然逻辑上好像说得通......但我还是觉得好像被你占了便宜。"
我在心底窃笑起来。边做边回忆确实是没有必要的,但是......想到年轻时他的样子我就根本无法抑制冲动——这怪我吗?
"不对!"他猛地一使劲骑在我跨上坐起来居高临下道:"你丫刚才不是说,也说点儿我不知道的事儿吗?我刚反应过来,你折腾我一宿了,来来来,今儿你要不说点儿东西出来我就!我就......咳反正你看着办!"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顺手捏了捏他屁股道:"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先下来......别乱蹭!"
他做乖宝宝状盘膝坐在我身边,我扯了个枕头倚着坐起来,抬手轻轻顺着他的脊背道:"其实我本来想说好多话,但是......"
我顿了一下,他插空坏笑道:"用把二胡曲儿先给你放上吗?"
我却没再跟他嬉皮笑脸,只是敛了笑容静静地看着他。他眼光不由得躲闪了一下,我伸出双手握住他的手道:"千言万语......烨子,这些年我没有负你。"
他愣了一下,轻轻皱了眉,脱口道:"这我知道啊。"
我摇摇头道:"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也许并不记恨我,但我觉得......我心里,直到今天,我才有资格说这句话。"我用拇指摩挲着他颌下的胡茬道:"因为我过去也做过一些努力,但都失败了。只有今天这个终于......算是成功了一半的时候,我才敢面对我们的过去。"
他笑了,托腮看着我问:"是指想要离婚但被你爹揍了的那次?这我知道的。"
我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道:"你只知道一半。其实我那次,差点跟他断绝关系。"
他是手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我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右胸侧肋上道:"当时病床上,我掀开被子,你只看到了左边的瘀伤,而这一边......"我引着他的手摸到一条细细的,几乎摸不出来的伤口,"这一刀,是我自己扎的。"
他愣愣地看着我,指尖有些犹疑地轻轻在那道伤口上滑动。他眼睫动了动,忽然挺起身子道:"所以你那回说的......什么削骨还父不是说着玩儿的?!"
"......我会拿这事儿说着玩?"我哭笑不得地拍了他一下道,"当时也是跟他怄气,一刀捅进肋间,但人那是骨头啊......哪有那么好断的。再加上我妈......我从来没见过我妈伤心成那样,总之那口气,就这么散了。"
他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手指已经完全僵住了,好半天才喘出一口气:"你......"
"没有结果,一切过程等于零。所以我也没跟你讲过。"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睛,几番开口却欲言又止。我没有再说话,任他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个浅淡的伤口:"对你来说,忤逆父母,痛胜刀割......是不是?"
我苦笑:"那还用说吗?之后那半年我在家里都抬不起头来......"我拿起床头的水喝了一口,道,"不过,我以前淘惯了,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是没说过......真正让我寒心的,是我第二次提离婚的时候。"
他讶异地扬起了眉:"第二次?"
"就是那年分手之后。"
他的眉扬出了一个新高度:"分......手之后?"
"你丫别跟个鹦鹉似的老学我说话!"我重重放下杯子,白了他一眼道,"就是你刚才说的,咱俩吵得最厉害的那次,你说你之后那年过的特惨,就是那次之后。"
"你少蒙我。"他的嘴唇有些发干,也抄起床头的杯子灌了口水,"你之后明明一直在家待着尽享天伦之乐呢!"
"你给我装摄像头啦?你知道我在家干什么?"我问。
他咬着杯子边迟疑了一下道:"陪父母,陪女儿,陪......嗯。还能干嘛?"
"我,绝食了。"
他呆住了,牙还搭在水杯边上,半晌才吐出个音节:"sh——啥?"
我微微低下了头,他随即急道:"怎么可能,你又不是十六岁的小女孩!"
我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道:"这事儿......其实是个意外。一开始我也不是真想绝,就是觉得,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做了。铺天盖地的都是你的消息,一边余情未了,一边又有什么异国新欢。我那时......那时还不知道自己那回冤枉了你,只觉得你好像状态一点不受影响,该怎样还怎样。我推了所有的戏回了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抽烟,别说吃饭了,那阵儿,连气都懒得喘......这么过了两天家里人觉出不对了,来劝我,我就跟我妈说,我要离婚。"
"其实离婚也只是我随口说的,因为我知道他俩绝不会同意,我就是想借着这个冷静一下。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真就这么死了,他们是不是会后悔曾经那样逼我。最多的还是想到你,可是......我却不知道,我是该盼着你难过还是不难过。卢芳一开始是沉默着跟我僵持,后来她也偷偷哭过,但终于在......第七天还是第八天来着,她进来,当着我的面一言不发地签了离婚协议。我长出了一口气,说......你把爸妈请来吧,她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我心里很得意,好像真取得了什么了不起的成果似的,甚至强撑着一点一点地坐起来半个身子。就在这个时候,九儿进来了。"
"她......我记得,她拿着一根棒棒糖,绿色的,有点怯怯地推门进来。我吓了一跳,这事儿是瞒着九儿的,因为我觉得即使离婚了,我还可以一样照顾她,周末带她出去玩儿,我永远都是她爸爸,我对她的疼爱是不会变的。就这么想着,然后她走到我床前,把棒棒糖塞进我手里说,爸爸你吃糖吧。"
"我突然就想......扇自己一耳光。我觉得自己特卑劣。她是我的女儿,卢芳是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为我生下孩子的人,我娶人家的时候也曾信誓旦旦,怎么这会儿就像甩脱一个破包袱一样背弃她们。我想摸摸九儿的头发,她当时扎着两条长长的辫子,我想告诉她她又长高了......我的手刚抬起那么一点点,她忽然哇地一声哭了。"
"她说爸爸,你不要和妈妈分开。"
"你......你能明白我那感觉吗?一下子天塌地陷,好像身子底下就是地狱业火在烤着我一样。我怎么说?难道我要跟她解释吗?怎么解释?她才刚六岁,我怎么跟她说我们这个家散了,我怎么说你爸还是你爸你妈还是你妈我们还会疼你但你再也没有家了?我当时脑子全成浆糊了,九儿抽抽噎噎地哭,我愣着傻呆着,直到我爸妈和卢芳进来也没回过神来。"
"所以......是因为九儿?"他紧紧攥着那个杯子问。
我未置可否,继续道:"卢芳进来赶紧哄着孩子,我爸铁青着脸瞪着我不说话。最后还是我妈说,既然你决定了,那你现在给那个小伙子打个电话吧,我们倒想听听,你所谓的......爱人,知道你离婚会是什么反应。"我说到这儿牙根就开始痒痒,恨恨地瞥了他一眼道,"您想起什么来了吗?"
他眉毛微微一挑,眼珠一动,随即倏然睁圆,而且越睁越大睚眦欲裂。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下意识提高了音调道:"不是吧?!"
(八)
"看来是还记得。"我揶揄道。
他伸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喃喃道:"不是,那个,有点乱......怎么会,怎么是......你,你那回那么冤枉我,后来,又是黑潮又是其他糟心的事儿......我刚下定决心要跟你断的干干净净,你突然,突然问我,我哪知道......"
"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他眼神飘了一个圈儿,舔了舔唇看着天花板,嘴硬道:"......忘了。"
"那我来友情提示一下吧。"我把后槽牙咬得吱吱响,"比如......"
"哎哎哎别别别,我那个......我当时,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你明白吧,所以我说的话,不能......不能算数......"
"我让你觉得恶心是吗?"
他拽着被边遮住半张脸。
"只是逢场作戏?"
默默遮到了眉毛。
"你还说,你从来都没......"
"行了行了!"他一下从被子里蹿起来吻住我堵着我的嘴,眼里早已聚了两汪水,映着黯淡月光,说不出的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我想起那天的情景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拧了拧他耳朵道:"你自己想去吧,免提!全家都坐那儿!我那么低声下气地跟你道歉,您这耳光扇的真他妈够响的!"
他耷拉着脑袋不说话。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问我这些年我怎么舍得,问我为什么能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我倒想问问你怎么舍得!当年的事明明各有误会,你就一定得把话说到最绝,一丁点转圜余地都不留,你那阵儿怎么不想想我呀?"我咬了咬牙生生顿住,喘匀了气,缓和了语气道,"那之后,我就也算是断了念想。我们全家所有人,都再也没提过这事儿。"
他还是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靠在我身上,半晌才小声道:"谁让你那次冤枉我......"
"呵,合着那回你没冤枉我?"
他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抱了我胳膊,低着头不说话。沉默良久,我忽然听到一丝极细微的抽噎声,我微微动了动那条胳膊,却被他死死拽住,他侧头把脸往我的肩窝里埋,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陈年老气一下子就全消了。我苦笑着叹了口气,伸手揽过他的肩道:"烨子,其实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怪你,也不是为了让你心里平衡......"
"那为了啥?"他闷闷地截断我的话道。
我牢牢地圈着他,在他肩头道:"我想告诉你,这些年,虽然我不在你身边,但我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各自承担着彼此的痛苦。"我紧紧地握住他肩头道,"你的一切,既然因我而起,那也必须是因我而终,不能由他人化解。就我而言,也是一样。"
他笑得很苦:"不用话说那么好听......不过是两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各自沉浸在为爱情牺牲的悲壮和自我满足中,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罢了。"
我无奈地将他又搂紧一点,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他的背,像许多年前的那场戏里一样:"也不用说的那么难听吧......也都是些无可奈何的事。烨子,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我们两个,终于有能力,有勇气,在别人面前,承诺彼此的一生。你想过这件事的意义没有?如果两个人之间只需要爱所带来的愉悦感,那根本没有必要考虑未来,像你在子洲说的,只看眼下不图将来就行了。但结婚就意味着咱俩必须承担彼此的......除了快乐,还有痛苦,还有那些纠结,那些责任,一辈子都再也逃不掉。因为有这一天,所以我们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美好的将更加美好,苦难,也都会化为舍利。"我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抵着他的额头道,"烨子,我恳请你原谅我所有的粗暴,傲慢,急躁,荒唐,也请你体谅我,作为我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种种身不由己;以及,记着......"我的气息忽然有些不稳,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吞咽了一下道,"记着我一直爱你,也曾为你付出一切。这辈子,我不负你,你也不能负我。"
不知是谁的泪贴着我们两人的脸颊流下,挂在彼此的下颌,渐渐变冷。我听见他带着鼻音的声音道:"那,你能不能也原谅我这狗熊脾气,还有我之前的那些......不懂事儿。"他有些迟疑地蹂躏着自己的嘴唇,最后泄气般倒在我肩头道,"哎呀我脾气一上来就......就管不住自己,要不以后......你还是有啥事儿就打我一顿得了!"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八六的大男孩,不禁莞尔:"别别别,我可不敢,打完还得写检查,真不知道谁折腾谁。"我环住他的腰,叹息道,"你啊,我只求你啊,以后自己委屈的时候,也想着点儿我的心疼不疼。"
他重重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攀着我脖颈过来吻我。他吻得很轻,像蜜蜂采蕊那样一下一下轻轻地啄着,我们厮磨着彼此的肌肤鬓角,彼此鼻息间缠绕着柠檬和烈酒的气息。天边已泛白,我们却一点都不困,只是在床上搂成各种形状,贴着彼此的肌肤,闭着眼睛,用指尖一点点感触着身边这个,熟悉而又崭新的爱人。
"不公平。"他突然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你乱七八糟地又是原谅又是体谅的提了一堆要求,我想了半天......竟然没什么要求可提......"他有些郁闷地嘟起了嘴。
我憋着笑严肃道:"哦,那说明我十分完美。"
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偏过了头,我笑着把他脑袋扳回来道:"您老人家一个眼神,我就战战兢兢勤勤恳恳地把您提过的没提过的要求全都做了,你还有啥不满足的?"
"说明老天毕竟心怀慈悲。"他咬上我的唇道,"这婚礼对我来说迟了十几年,但他还是给了我......最好的一切。"
第二天早晨——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后,还是我先醒来。我宿醉的症状可轻可重,昨晚灌了那么多柠檬水,早晨头倒也不是太疼。刘烨不客气地抱着我的胳膊睡得正香,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动了动胳膊轻声叫他:"嘿,起床啦起床啦......"
他不客气地闭着眼一巴掌拍我鼻子上:"关掉。"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敢情这小子把我当闹钟了!我不客气直接捏住他的鼻子吻上了他的嘴,不一会儿他就开始呜呜地反抗起来,我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压在他身上,笑道:"快滚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他努力睁了睁眼睛,迷迷糊糊道:"头疼......"
我无奈又心疼地吻了吻他额头道:"那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杯水呀。"
他不听,任性地张牙舞爪一通乱扭,我哭笑不得地抱着他腰任他闹,他终于伸了个懒腰,眼睛睁利索了,贼兮兮地笑道:"老艺术家,又精力充沛了?"
"......你他妈不是头疼吗......"
"......"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你还得拍戏......"
"......"刷拉刷拉的长睫毛。
......好吧。
(九)
"我拒绝!"屏幕里的人看上去五官已经拧在了一起。
"不行!"我没看他,戴上眼镜拿起方子又看了一遍。
"我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有了病就晚了!"
他在镜头那边来来回回地折腾着那几个黄纸包,咬牙道:"反正我不喝这个!苦!再说我也没锅煮!"
"我给你买了一个电的专门煮中药的锅,明天寄到。"我面不改色地用另一个手机查了查订单,"九儿前两天刚教会我网购。"
他像被扎漏了气一样,彻底趴在桌子上,下巴都变了形,可怜巴巴道:"师哥......我真的不想喝中药......"
我用指尖抚摸着屏幕上的那个大脑袋道:"听话,这药有安神的作用,而且还能帮你调养调养身体,你天天又是拍戏又是喝酒的,太伤脾胃......"
"我身体好着呢!"
"好个屁!"我板起脸来吼道,"上回睡通铺的时候还吃那药呢,我问过大夫了,打呼噜和磨牙都说明睡眠状况不好,而且你这两天都不怎么好好吃东西,还总是发虚汗......"
"你别把我说的跟林黛玉似的行不行?"他单手撑着脑袋郁闷道。
"得了吧你。林黛玉?林黛玉打呼噜吗?再说人家那是瘦得弱不禁风,你看看你那个肚子......好好好不提这个不提这个。"我看他发黑的脸色,连忙转移话题道,"总之讳疾忌医要不得,所以从明天开始自己乖乖煎药吃,听见没有?"
他的嘴高高地嘟了起来,让人想挂个油瓶子上去。我无奈地隔着屏幕用拇指摩挲着他那发亮的大脑门道:"就当是为了我,嗯?"
"......那以后让我打游戏打到十二点。"
"门儿都没有!"
"那......十一点?"他比出两根手指。
"十点半。"
"十点四十五!"他脸几乎挤满了屏幕,"这够早了吧我七点起来拍戏睡眠时间绝对够了!"
我看着他殷切的眼神,不禁被逗乐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跟个中学生似的......我笑着叹了口气身子舒展在躺椅里:"随你吧,不过,在你开始喝中药之前,你还是得给我十点以前躺床上躺着——比如现在。"
哄刘烨睡觉。这件事的难度绝不亚于在奥巴马枕头下放只癞蛤蟆。我在讲了两个故事唱了五首歌之后那团漆黑的影子才暂时没了动静,我轻轻吁了口气,站起来捶了捶腰,打着呵欠去睡觉了。
之后逼着他灌了几天的中药汤子,异常神奇地,他的入眠时间果然一天天地慢慢缩短了。所以没过几天又在横店酒店见到时,我觉得他好像肉眼可见地......胖了。
当然这话我是不会说的否则会产生难以估量的恶劣后果,然而康儿还是个正直勇敢真诚善良的孩子,所以——"刘烨叔叔你胖了!"
我看到刘烨同志的眼角瞬间抽了一下,连忙一把拖回康儿圆场道:"刘烨叔叔是那个......拍戏累的,浮肿,浮肿......"
刘烨哼了一声,顺了顺诺一的刘海道:"走吧,咱们吃石锅鱼去。"
虽然其他爸爸陆续也都到了,但节目都做了这么多期了,大家很有默契地,没有一家来邀请我们共进晚餐。横店遍地都是熟人,我们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地坐车去了那家最有名的石锅鱼店。我眼睁睁地看着某个大脑袋扎在饭碗里,一个人干掉了半条鱼三碗饭,我默默地照顾着俩孩子,在他盛乌鱼蛋汤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那个......你吃饱了吗?"
"说老实话啊,"他单手端碗喝酒似的喝了口汤道,"其实还欠一点儿,但是......节制饮食,不吃了。"
"我觉着......"我嚼着一根黄瓜条道,"我得抓紧再谈两部戏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为啥?你最近不是在给那谁的公司弄设计什么的吗?"
"因为我觉得......"我搓了搓额头道,"照你这个吃法,我再不多赚点儿钱,还真养不起你。"
"明明都是因为你!胃口突然变大了怪我吗!天天除了拍戏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胖吗!哎哎哎眯眼了!"
我拧拧花洒调了下水流,冲了冲他眼睛道:"你快把嘴闭上吧一会儿小心吃一嘴沫子。"
他闭着眼睛愤愤道:"就不!反正我不要吃那个药了!"
"最近还总是做噩梦吗?"我把花洒挂回去,给他擦了擦眼睛问。
"梦......倒是少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做噩梦?"
我迈进浴缸躺下道:"有时你会说梦话。"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我都说说说过什么?"
我招手示意:"你亲我一下我告诉你。"
他俯身过来在我唇上亲了一下,刚要走被我一把薅住,摁着脑袋好好地亲了个够。
"你在梦里......喊过怪兽还是什么的。"我说。
他眨眨眼:"那......应该是梦见打网游来着。"
我摸着他额角的发际道:"你还在梦里叫过我,不过......一般都不是什么好话,比如,'胡军儿你个老混蛋',之类的。"
他没憋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睡后吐真言啊。"
我反应了一下,不自觉地挑了下眉毛,微笑附和道:"对,睡后,吐真言。"
我觉得结婚后确实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比如以前用荤笑话调戏他一下他都会脸红而且想方设法地反击,然而现在,他侧卧在浴缸里,漫不经心地蜷起一条腿,掬气一捧水撩我身上大眼睛从下往上忽闪忽闪地看着我道:"你倒是来睡呀。"
"又这样把俩孩子扔那屋?"我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滑到了某个地方。
"孩子一定要从小独立嘛。" 他坏笑着攀上我的脖颈咬着我颈侧道,"尤其是,不能打扰大人们办正事儿......"
所谓正事儿,一般办的时间都不会短,等我穿上衣服轻轻打开隔壁门去看的时候,俩孩子都已经自己换了衣服睡熟了。第二天我们一块儿换的衣服,诺一一身锦衣十分漂亮,风度翩然,而当爹的那个一身戎装,抢了我的帽子扇风道:"真他妈热死了。"
我则扯了扯领口,感叹这衣服到底给多少人穿过,一股子味儿。我俩领着孩子......好吧,准确的说是孩子跟着我们俩往外走,他说:"哎,你说古往今来有没有将军和带刀护卫私奔的故事?"
我想了想道:"我觉着吧......这将军要是和带刀护卫勾搭到一块了......那还私奔干啥呀?把皇上砍喽自己登基不就齐活了吗?"
他大笑起来:"这这这可没法弄了,市明那个,估计咱俩捆一块儿也打不过。"
尽管有心里准备,但进了影视城看到王皇后的那一瞬间,我们还是受到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市明的皇上倒没什么违和感,轩轩的太子......一看皇宫这伙食就是好啊。老林拄着棍儿端着破碗走过来的时候我们笑成了一团,市明指着我起哄道:"这是帮主这是帮主,你快让帮主给你升个袋。"
这一天有趣儿的地方也就到这儿了,因为之后我们就各自分开去玩儿无聊的角色扮演了。给了台本让康儿断案,结果第一个就是,离婚。
我站在边儿上不禁有些神游。他说的不全是之前教给他的话,尤其是声嘶力竭地那句必须结婚,更是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好容易陪他们折腾完,录完了这一部分在边上休息的时候,我把我和康儿的帽子摞在一起,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玩儿的高兴吗?"
(十)
"还可以。"康儿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
"来,康儿。"我拍拍自己的腿道,"坐这儿来,爸爸给你扇扇风。"
康儿犹豫了一下,过来坐我腿上。我打开折扇给他扇着。一旁有人递上烟来,我笑着给推了:"儿子不让。"
"康儿,"那人走了后我问儿子道,"你觉着最近你老爸戒烟这力度怎么样?"
康儿倚着我手臂道:"嗯,挺好的,继续保持。"
我轻轻捏着他胳膊问:"你说,你为什么不让爸爸抽烟?"
他回头白了我一眼,大声道:"吸烟有害健康啊!烟盒上都写着哪!"
说的就好像你认字一样......我笑着呼噜他脑袋道:"那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开始不在家抽烟了么?"他没说话,我继续说下去道,"因为爸爸怕对你和姐姐还有妈妈不好。所以,尽管不抽烟很难受,但我能忍住。"
康儿歪着头,好像在想我说的话,我接着道:"儿子,你说,人,跟咱家养的狗啊,鸟儿啊,还有你养的那小鸭子,有什么不一样?人和动物都知道,要吃饭,要睡觉,看见好吃的好玩儿的往上冲,但是,人会克制。当然动物也会克制,但克制的原因有时是不一样的。人会克制着自己,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是因为什么?因为爱,对不对?你爱爸爸,所以不让我抽烟,反之呢,爸爸也爱你,所以在家里尽量管着自己......"
"那以后你在外面也不能抽!"他截口道。
"康儿。"我手上微微用了力,重重地抚了一下他的脑袋道,"爸爸跟你说这个,是想告诉你,我之所以会听你和姐姐的话,是因为我爱你们,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倚仗着这份爱,去强迫我做什么。每个人都是自由的,即使会因为爱而克制自己,但并不意味着,人愿意被这份爱要挟。"
"什么是要挟?"康儿抱臂问。
"要挟就是......掌握了对方的弱点,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我舔了舔嘴唇,打了个比方道,"比如,我说,你必须让我抽烟,否则我就把你的乐高全都扔了,这就是一种要挟。"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嗯......"
"所以说康儿。"我把他往我腿上挪了挪道,"你看你今天判的那个,两个人要离婚的那个。那个男人觉得和他妻子在一起很痛苦,但你却强制他和一个令他痛苦的人在一起,你觉得这样好吗?"
康儿皱了皱眉头,犹豫道:"可是他们要是离婚的话,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我笑了,反问道:"要解决他们的问题,只有离婚这一种办法吗?"
他眉头拧得更深了,迷茫道:"那个男的说要离婚啊......"
我扬眉叹了口气,道:"你打我一巴掌。"
亲儿子啊,真狠,啪地抬手一下打在我胳膊上。我故意夸张地呲牙咧嘴道:"你手疼吗?"
他也忍不住乐了,点了点头。
"你看,就是这样,但凡是疼痛,都是同时发生在给予者和承受者身上的。两个人之间,既然有矛盾,那咱们就应该同时考虑两个人的问题,对不对?爸爸也能理解你的想法,一个男人,他主动提出要离开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孩子,他不负责任,所以你想要保护他的老婆和孩子,保护弱者,对不对?但你想想,凡事必有因有果,他的妻子,就一点儿错儿都没有吗?"
康儿深吸了一口气,回忆道:"她......不洗脚。"
"那这件事的根源在谁呢你觉得。"
他垂下眼睛认真想了想,随即抬头道:"女人。"
我故意没说话,过了大概半分钟,他挺起背来说:"我应该先让她洗脚,然后再问那个人要不要离婚,如果他还想离婚我再打他。"
我满意地点点头,使劲揉了揉他脑袋和后颈,夸道:"好儿子!这就对了嘛,是吧,所有事儿呢,都要从根源上找问题,而且不能,单纯地凭着同情去判断一件事。明明是洗个脚就能解决的问题嘛,对吧?当然了,你的表现已经非常非常棒了,这说明你很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也明白对于男人来说,责任有多重要。但是,爸爸还是想给你提个建议......"
我轻轻把他搂向我,看着他的眼睛道:"康儿,人情是很美好的东西,但这是一种恩赐,得到了,说明你很幸运;得不到,也是理所当然的。爸爸知道你很重感情,所以你不喜欢别离,但是我问你,如果你以后实现了梦想,去开飞机了,你能把我,把你妈你姐,全都带进驾驶舱吗?"
他睁大眼睛道:"可是我回家就能见到你们了呀。"
"对呀,所以说,没有人是能一辈子时时刻刻陪伴着你的,别离,或早或晚,或长或短,都是会发生的事情。所以,人应该感激在一起的时光,以一个感恩的心态去对待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即使有一天分开了,这段关系不在了,那些曾经有过的好时光,我希望,它带给你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美好的回忆,应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让人感到......感觉很好的。"我顿了顿,不自觉地沉下了语气道,"所以,永远不要试图用人情去要挟别人,这样做的人或许能一时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但问题不会真正解决,这个人,从此也很难真正快乐。你明白了吗?"
他眼睛往上翻了翻,有些犹疑地点了点头道:"好像......吧。"
这对于他来说确实难理解了点,我抱他下来站起身道:"行啦,你这个年纪,有的是机会慢慢体会,慢慢学习......哎,是不是到饭点儿了?走走走,咱吃饭去了!"
"其实你也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康儿走在前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不对啊?"我随口应道。
他忽然停住脚步,笑得很狡猾地跑回我身边,狠狠掐了一下我的胳膊道:"这样只有你疼!"
他掐完就大笑着一溜烟地跑了,撂我一人在那儿货真价实地龇牙咧嘴。
掐人这么疼......我恨恨的揉着胳膊,"能不能跟你那个爹学点好儿啊!!!!!!!"
"你看看,你看看你儿子!"我压低声音撸起袖子往刘烨眼前晃悠,"你看看小小年纪都给我掐红了,都是你教坏的!"
他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瞟了我一眼道:"啥玩意儿就赖我,我什么时候掐过你?"
我冷笑,低声道:"昨儿是谁......"
"那个,康康啊,来,吃块儿这个肉。"刘烨夹了块肉到康儿碗里,语重心长道,"康康以后不许掐你爸了啊,这样......就是,不太礼貌。"他喝了口水,道,"你爸比较怕痒,以后戳他腰眼就可以了,就像这样......"
我嗷地一声差点跳起来,康儿乐成一朵花儿,某人依旧若无其事地埋头吃饭,老林老夏和老邹各自看天看地看孩子。
——没听见,我们什么都没听见。
其实我和刘烨都算是很和蔼可亲易于沟通的人,我们几个爸爸的关系也都非常好,但从......大约是新疆那站开始,只要我俩处在同一个空间里,基本就没人会主动拉着我们俩中的任何一个做深入交流了。
当然一开始老夏出于外国人的热情也经常愉快地加入我和刘烨的谈话,并经常表示他需要二次翻译——比如懵圈,小样儿,等等他无法理解的词语。但是或许是上回吉安站,嘉千回去之后给他讲解了北方方言与台湾国语之间的区别吧,老夏再也不试图听懂我们之间的谈话了。
当然宝强刚来的时候,因为跟其他爸爸都不太熟,刘烨总是有意拉着他攀谈,使得宝强得以迅速融入。但经过大通铺之夜,以及那天录完所有节目后老林拉着他嘀嘀咕咕了好半天,宝强从此就绝对地一心一意围着闺女转了。
"其实这样也不太好。"下午做完游戏,我和康儿跟刘烨爷俩互换衣服的时候我感叹了一句,"这样咱俩会不会太明显了?"
"我一跟宝强说话你就坐旁边往死里瞪人家,你怪谁?"他帮诺一把衣服脱下来,拿给康儿。
"瞎说,我哪瞪他了?我看着你跟他说话而已......"我脱下那件黄不拉几的衣服抖了两下递给他,他摘下那顶明显罩不住头的帽子扔给我。
"......烨子。"深吸一口气,我开口叫他。
"嗯?"他回头。
我默默地指着帽檐上那个小小的裂口:"你的头......到底有多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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