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下床的时候，靳东已经醒了，这次是真的醒了。昨晚他没睡好，因为前半夜和小祖宗生气，后半夜又做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梦。

他们在一起快五年了，头两年身边的亲友全部反对，衬的二人感天动地情比金坚。五年前靳东就是因为这个事跟老侯彻底分道的。

王凯刚红，莫名的黑料忽然铺天盖地乱爆，应对许久方才压下去。

其实那些有的没的都好处理，反倒是有两张关注度不高的偷拍引起老侯的注意。

"你现在是不是有男朋友？"

老侯特意叫来导演和靳东来一起问这个话，三堂会审一般。王凯坐在中间沙发上，胳膊撑着膝盖，手托着脸一言不发。

"你就点头摇头就行，不是逼你分手。要是真的有，我来想办法。"老侯竭力平静着心态，"今天当着我，当着你师哥还有导演，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得跟我们交个底。"

王凯咬着牙不肯应答。

从来沉默的导演也来劝他："这事不是你想扛就扛得住的。你别犟，有什么说什么。"

"行了，别问他了。"靳东示意王凯先出去，自己揽着老侯低声道："你来，跟你聊两句。"

老侯真的是比猴都精明。他电光火石间开了窍，搞清了眼前的一团乱麻。

"靳东，真他妈有你的！"大家都没见过老侯发这么大的火，当场惯碎了一盘子水晶杯，王凯与导演都慌着过去抱，生怕他动手。

"靳东，你这孙子有种别跑！"

"昨天约吃饭我就想和你说这事，你没来。"靳东平静的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整理西装，"凯凯，你让他打。"

都是斯文人，最后当然是没打起来，只是老侯当场放狠话：

"靳东，咱们的交情就到这儿了！以后要是再和你有牵扯，我就不姓侯！叫律师和财务都过来，把靳东的股份拆清楚！以后不许他再进我的门！我看错你了！混蛋！畜生！"

王凯是真吓坏了，还想过去劝，却被老侯一把搡在墙边："他妈一点儿脑子都没有！他玩得起，你玩得起吗？"

"他们拍戏的时候就好上了，就你不知道。"导演私下里对老侯说，"王凯年初说搬家，其实是住靳东新买的房子那边了，和你住得特近，你没留心。他这两年挣多少钱你不知道？哪儿买的起那个房子！"

老侯暴怒过后更加窝火。公司账目一气和靳东拆的干干净净，只是后续几个项目投资款已经花了。老侯虽然受着窝心罪，钱财上绝不肯吃亏，又把王凯叫过来吩咐。以后公司出品制作的剧目，凡靳东有投资的，一律不给挂名。不但出品人制片人不挂，连出品公司与鸣谢单位都不许有靳东名下全资公司出现。

"他骂我，我得听着，他还有脸管我要钱？"靳东也气得冷笑，对王凯吐槽："看见了吧，你以为姓侯的真心提拔你？他就是拿你换融资！你也回头去告诉他，以后你主演的我才投，别的戏去他大爷的，让他自己讨饭去！"

"哥，侯总不是这个意思......"王凯躺在靳东身边喃喃低诉，他当然知道他们都不是火气上头时互相谩骂的这种人与那种人。只是他心情也低落，自己如今这样子，活像是吹枕边风的。

王凯依旧跟着老侯拍戏。外头都说靳东与姓侯的分道扬镳另辟蹊径，各种传闻沸沸扬扬。公司里没了靳东压阵，后续启动的大戏自然优先王凯，不过一两年间，风头早已盖过旁人。

那几年王凯真心觉得很快乐，他什么都不用担心。唯一不足的，就是逢年过节公司聚会，老侯都要单独把他叫出来，苦口婆心分析利害，让他赶紧和那混蛋断了。

"老靳有家有业，他什么都不怕。"老侯按着他肩膀，恳切的喷着酒气，"离了咱们他也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凭一个人撑一部剧的男演员就剩下他了。他什么脾气，我比你还清楚。别看现在对你千好万好，将来要翻脸怎么办？你小子糊里糊涂的，能弄得住他？别犯傻了！三十大几的人了，得早点结婚生子安定下来。听我劝吧，我能害你？"

王凯只能低着头不吭声，没法答应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他糊里糊涂爱上的那个枕边人，另外还有家业。起码在公众眼中，靳东有太太与孩子，是至今为止少有的仍没"翻车"的"人生赢家"。

每当快乐到极致的时候，就会有人来提醒王凯这些。像是甜梦被惊醒，将便身冷汗擦干，闭上眼睛再睡就需要很长时间，而且只会睡得战战兢兢。

时间一长，大家好像也默认了，慢慢的没人再要他们断绝关系。再到后来，他们吵架闹冷战，朋友们还都来劝和。

王凯不是没想过和他分手，可他下不定决心，更离不开那个人。

王凯还在戏剧学院读书的时，与靳东有过一面之缘。毕业大戏排练，老师带个师哥过来观摩。戏剧学院里都是些相貌拔尖的人物，可那位师哥依旧鹤立鸡群，显得特别一表人才。

王凯的戏完下场，脸上油彩厚重的油彩已经花了。

老师随口介绍："这是王凯，今年毕业。"

"师哥好。"王凯腼腆的笑，连眼神都没好意思对上。

等他卸妆，那位师哥已经不见。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王凯一路飞奔的追出去。

他还没见过我的长相呢！王凯想，他该记得我！

靳东那天开的是大切诺基，刚要倒车出来，就被王凯挡住了。

"小心点，差点没看见你！"靳东从车里探头出来，"王凯？有事儿么？"

"师哥，我们下礼拜毕业汇演！"王凯附身对着车窗急切的说，额头上冒着细密的汗珠，是刚刚跑的，身上的白体恤也有点汗湿了，软塌塌的贴着前胸后背。

"可惜，我下礼拜要去外地。"靳东抿嘴笑了，"提前祝你演出成功。"

王凯失望的点头，靳东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挥手和他道别，车子缓缓开远。

多年之后，王凯被朋友推荐去老侯公司试戏，再次见到靳东。那人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在他心里半分印象都没有。

试过戏在走廊里抽烟，王凯心情特别郁闷。刚刚发挥的很好，这里也有不少熟人关系。就算挣不上男二号，也能混个主要角色。让他难过的是这位师哥公事公办的模样，让他委屈的几乎要哭。

"王凯，好久没见。"

靳东忽然推开走廊的安全门，立在楼道里。他比以前显得成熟多了，可抿着嘴笑的样子，和当初一般无二，"怎么有点不高兴呢？你没问题，我和老侯说了，让你演我弟弟。剧本不用担心，编剧还要改呢，你这条线还可以再丰富丰富。"

他记得我，他没忘！王凯也就咧着嘴乐，显得傻乎乎的。靳东不知是不是被他感染，忽然再次伸出手，又去刮他的鼻子。

那部戏开拍，他们几乎是大部分戏份重合，算的上朝夕相处。这一切来得并非突然，也许只是水到渠成顺其自然。

不拍大夜的时候，王凯每晚会去靳东房间复核第二天的通告，两人把拿不定的情节与台词提前梳理。有时候会一起喝杯酒，再聊两句有的没的。

那天他们聊完已经11点多，外边走廊里特别热闹。几个年轻小演员当天杀青，在隔壁房间喝酒庆祝，房门大开着，出来进去递果盘香槟。

其实没什么可怕，晚上去师哥房里聊聊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可不知何为，王凯在门口犹豫了许久，自己心里含糊，无法做到问心无愧。

"怎么还不走？"靳东坐在沙发上笑问，"怕人说闲话？"

他是个陷阱，我跑不掉的，王凯的心脏咚咚咚乱跳，脸瞬间白了。

"害怕就别走。"靳东依旧抿着嘴向他笑，朝着他伸出手臂示意，"来。"

不走怎么能行？王凯的脑子一团浆糊，手颤抖着去推门。

"哎——"靳东连忙抢上来把他抱住。他刚刚吸过烟，身上还有温暖淡薄的烟焦油气味，他翻身靠着门，将王凯扣在怀里，嘴唇抵着他的耳垂，低声笑道："跑不掉的，小东西。"

往后的事情王凯记不连贯，喝醉酒断片了似的，只能勉强闪回几个画面。

他伏在床上，面前堆满了各式柔软枕头。靳东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胡乱往床下丢。他百忙之间夺回自己的内裤，红着脸抓着不肯放。这种小东西弄没了，万一让人捡到，实在性命攸关。

王凯空许年轻，体力上并不是人家对手，没过多久便一败涂地，叫都叫不出声来。往后就是钻心的疼痛与惨烈的快乐。

"哥......"他勉强叫唤了一声。

"嗯。"靳东低头吻他的嘴唇。

"哥，你别忘了我......"也真亏他说得出口，如今剧本上都不敢写如此黏腻台词。

"傻小子。"靳东忍不住笑，"放心，下辈子都不忘不了你。"

王凯说完就哭了，后半夜他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抽噎。怎么哄都不行，靳东只好给他灌了两杯威士忌。

只不过往后的几年，王凯死都不肯承认这件事。